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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舊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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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孩子……孩子!”芷蘭瞪大了眼睛,“你有孩子了!”她轉過頭對翊辰大聲喊道:“皇上!瑾貴妃有孩子了!不能再打了!皇上!”

“你不能睡!快醒醒!快醒醒!”芷蘭半個身子擋在我背上,對著已經昏迷過去的我拼命喊著。

“孩子……住手。”翊辰眉心微蹙,太監終於停下了手中揮舞著的鞭子,芷蘭回頭瞪著太監道:“楞著幹什麽啊!快把繩子解開啊!”

“解開。”翊辰又道,太監得到翊辰的命令後慌忙顫抖著手解著捆在我身上的繩,芷蘭則捧著我的臉不住地喊著:“你怎麽這麽傻啊!你醒醒啊快醒醒啊!你不能睡過去啊!”她猛然間扭過頭對人群大聲道:“傳太醫!快傳太醫啊!”

“阿瑾,醒醒,阿瑾……”翊辰的震怒已經轉化為隱隱的擔憂,他走上前對著我喊了兩聲。

芷蘭哭得淚眼模糊,嘴裏還在不住地對周圍的宮人們叫著:“你們全都過去喊太醫!所有的太醫全部叫來!全部叫來!她若有事!本宮一個個重罰!”

翊辰靠近後看見我身上一道道深紅的血印子後眼中的神色萬分覆雜,那解著麻繩的太監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,甚是刺目驚心,翊辰感覺自己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,他甚至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錯了,他開始後悔了。

翊辰催促著太監:“快點!”他又看著我喃喃道:“阿瑾,霜兒……”

“夕兒,夕兒你別嚇我,你別嚇我啊,你一定要撐住啊。”芷蘭伏在長凳旁泣不成聲。

“你說什麽?”翊辰猛然轉過頭瞪著芷蘭,眼中布滿了不可思議,芷蘭則不顧他的反應,仍舊喃喃著:“夕兒,你為什麽……你這是何苦呢!”

麻繩被解開後翊辰楞楞地將我抱在懷裏,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雙眸緊閉的我,唇齒顫抖地問著芷蘭:“你說她是誰?”

芷蘭掩面哭泣,沒有作答。

晨時的一抹陽光此刻已被雲層遮在了後頭,潮濕的空氣裏偶爾傳來幾聲鳴啼,眼見喜鵲撲棱著翅膀飛過,留下一地清冷。

芷蘭的面上是無聲的悲戚,她安靜地坐著講述完一切,語氣無悲無喜,無波無瀾,案上的一盞熱茶直至涼去才見她端起喝了一口,冰涼苦澀的茶水順著喉嚨咽下,她輕輕將茶杯放回,擡眸看向了面前的男人。

翊辰的反應與她所想無差,驚異、欣喜、痛苦、無措……無數種情緒凝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個極為覆雜的神情,芷蘭有些想笑,又格外傷感,面對著此時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翊辰,她站起了身子,靜靜地將案上的茶水換成了一壺冒著熱氣的。

空氣裏漂浮著淡淡的茶香,翊辰唇色發白,眼中的追悔莫及最終戰勝了起初最濃烈的不願相信,或許這一切是他早就該認清楚的,可究竟是真的毫無察覺,還是從來不敢去深思呢?這便誰也不知曉了。

“芷蘭……”沈靜了許久的房間裏終於又有了聲音,萬芷蘭看著翊辰,等著他繼續說下去,翊辰的目光楞楞地看向內殿方向,喃喃道:“那你說,朕現在,該怎麽做……”

萬芷蘭順著翊辰的目光亦看向內殿方向,輕輕道:“先願她無恙吧。”她收回目光,沈思片刻,起身走到翊辰面前跪下,“臣妾向皇上請罪,臣妾明已知瑾貴妃身份卻仍故意隱瞞皇上至今,今日禍事的釀成,有臣妾一份罪責,請皇上處罰。”

翊辰收回目光看了看她,伸出手掌心朝上輕輕擺了擺,嘆道:“個中罪責,實難理清,你起來吧,朕現在無心去想任何事。”

翊辰話音落下的瞬間,門外響起三聲叩響,只聽翊辰的貼身太監李忠良道:“皇上,王太醫求見。”

房內原本神色郁郁的兩人瞬間站起了身子,翊辰揚聲道:“讓他進來吧。”聲音裏帶著幾分激動的顫抖,別說近在身側的芷蘭,就連外頭的李公公都聽出了些許,李公公不敢怠慢,恭恭敬敬地領著王太醫走進了屋內。

王太醫行完參拜禮之後翊辰立即開口道:“她怎麽樣?”

王太醫跪在地上抹了抹臉上的汗,出聲道:“回皇上的話,瑾貴妃娘娘雖動了胎氣,但好在福大命大,母子二人的性命現在都保下了。”

緊繃的心情終於在一瞬間放松了下來,芷蘭上前一步盯著王太醫,道:“都平安了嗎?她身上的傷呢?嚴不嚴重?”

王太醫聞言又擡手擦了擦從額上滲出的汗,而後定定道:“回嫻妃娘娘,瑾貴妃娘娘身上的鞭傷只是外傷,要不得性命。”他頓了頓,才又道:“真正嚴重的,是舊疾。”

“舊疾?”

“是,經微臣細細診治發現,瑾貴妃娘娘的身子因昔年受過重創而落下病疾,而這些病疾在近兩年裏開始反覆發作,已嚴重到……嚴重到……無藥可治的地步了。”王太醫說完後深深俯下了身子。

“什麽叫無藥可治?”芷蘭驚得雙腿打顫,她看著王太醫連連追問道:“怎麽就會無藥可治?無藥可治是什麽意思?會危機到性命嗎?”

王太醫遲遲不敢回答,但答案已經成功傳遞到眾人心裏了,翊辰的心涼了半截,他聲音有些失控地問道:“為什麽會這樣?朕為什麽從來不知道?怎麽會嚴重到這種地步?”

王太醫顫顫巍巍地答道:“據微臣所知,瑾貴妃娘娘初入宮時身子就弱,再又落於山崖之下數十日,受過刀傷,而後身子也未受過細心調養……幾年前又在冬雪深夜長跪寒氣侵體,導致身子大傷,近兩年心緒憂郁神思不寧,更使得身子虛弱疾病纏身……”

芷蘭厲聲道:“你們平日替她診治時就沒瞧出這些病嗎?”

王太醫身上登時汗如雨下,他的表現使翊辰和芷蘭疑心大起,翊辰面色驟變,冷聲道:“你敢犯欺君之罪?”

“微臣不敢!微臣不敢!”王太醫慌忙叩首,“回皇上,回嫻妃娘娘,微臣一直都在替瑾貴妃娘娘開藥方調理身子,只是身子上的病微臣能醫,可是娘娘心底的病微臣無能為力啊,藥湯喝的再多,那效果也抵不過娘娘日日夜夜神思不寧心氣不暢所帶來的郁結多啊,況且娘娘身子骨實在太過虛弱,怕是未入宮前也受過什麽重創,微臣實在是無能為力了,不是微臣有意隱瞞,是娘娘不讓微臣稟告皇上的,微臣知錯,微臣向皇上請罪!”

“她的病發作時,很痛苦嗎?”翊辰沒有顧王太醫的一通請罪言詞,自顧自地問了一句。

王太醫正欲回答,翊辰又自顧自說著:“身上再痛苦,也抵不過心裏的痛苦吧……你說得沒錯,是朕沒護好她讓她落了山崖受了刀傷,是朕沒顧著她的身子讓她細心調養,是朕罰她在雪地長跪才生了大病,她的心神不寧也全都因朕而起……連她受不住了想要求死,朕都不讓她死……”

“皇上……微臣不是這……”

“她醒了沒?朕去看看她。”翊辰打斷王太醫的話,說著已經往屋外走去,王太醫被翊辰先前的言語驚地一楞一楞地也不敢再多言,趕緊答道:“回皇上,娘娘還睡著呢。”

這句回答於翊辰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,翊辰沒有停住腳步,卻聽身後芷蘭喊了一聲:“皇上留步。”

翊辰回首,芷蘭端著一盞熱茶走到他面前,輕聲道:“皇上喝口熱茶潤潤嗓子吧,等會兒她醒了,皇上總歸是有好些話得說的,不是嗎?”

翊辰深深地看了芷蘭一眼,接過茶水喝下。

芷蘭沒有跟著翊辰一同過去,如今身份表明,如何處理,不是她再能插手的了。

我睜開眼睛時引入眼簾的不是往日熟悉的幔帳,神思回過來的第一瞬間便是摸向腹部,一番動靜驚醒了身邊人,沒料到床頭邊還倚著一個人的我受了驚嚇,扯動到了身上的傷口,疼得冷汗直冒。

翊辰嘴唇動了動,沒有說話,深宮中十餘年的習慣使我掙紮著服了服身子:“參見皇上,皇上萬安。”

翊辰眉宇間的神色有些覆雜,但我清清楚楚地從他的目光裏看到了那一抹消失了許多年的神色,大概可以稱之為——情,就像許多年以前一樣,每次他看著我時,我都能感受到他眼底這一份只對我而生的情感。

眼淚和動作都先一步快於腦子的思考,淚水毫無控制地湧出來時身子也慌亂向裏頭別去,而此時大腦全然是一片空白,但我清楚地明白,他什麽都知道了。

“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,為什麽要去求死,為什麽要躲著我……”

翊辰的聲音哽咽而沙啞,我的心跟著一陣陣生疼,眼淚卻更加不受控制地落著,我不敢回頭看他,以別人的身份和他相處了這麽些年,我卻再不知該如何用自己的身份去與他相見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十月一直在忙生活上的事沒有時間和心情寫,最後幾章這幾天日更完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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